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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正文4·吳家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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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纖細的小手撥弄著密碼鎖,指腹上一道殷紅的口子把血也塗在了上面。

“這……是一個日期?”垚岳瞇起眼。

阿莫低垂著眼眸點了點頭,溫聲道:“一個為大局而死的女人的忌日。”

陳金水挑眉,“什麽人?”

女人擡起頭眨了眨眼,似乎有點迷茫。陳金水看到那雙瀲灩的眸子,心中幾乎控制不住湧起一股欲望。

這樣軟弱的東西,誰都可以占有,只有第一個搶到的人可以上她,然後殺她,否則她就沒有價值,應該直接扔掉。

嘎噠。

絞著梅花鎖的絲松了下來,阿莫笑了笑,輕輕地道:“我可以走了嗎?”

她看看他們,突然露出有點理解的樣子,又微微笑了一下,“那,那我們就現在打開吧?”

她真是個白癡,善解人意的白癡。這種人就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否則就該死。不過,如果可以,到時候讓她留在自己身邊玩兩天。自己也是難得對一個女人起興趣。

陳金水和垚岳對視一眼,沒有阻止。

箱子打開,裏面竟然比外面看著要新不少,似乎主人經常擦拭的樣子。

箱子裏沒多少東西,有一邊是賬本夾著十幾張圖紙,中間有幾樣古舊的首飾,成色都是上品。還有一沓橡皮筋捆紮的老照片。

陳金水看著那簪子,心裏一喜想上手摸一把。忽然有人“咦”了一聲,垚岳指著那張照片,語氣罕見的疑惑,“這人怎麽好像……”

照片上一共三個人,一對青年男女,像是夫婦。還有一個半大的少年,依稀能辨認出這個少年是陳皮阿四。

陳金水有點不耐煩,但看到那對夫婦中的女子,他猛地一驚。

那張照片上的人臉都不太清楚,但那女人的臉清晰的好像重新剪印過一樣。

那竟然是阿莫,臉上掛著溫婉的微笑。

“這是……”他下意識的說。

“唉……”

阿莫嘆了口氣。陳金水心裏一震,這聲嘆氣在他聽來悠遠綿長的像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反覆折射。而且他感覺到周圍的溫度飛快的下降,已經冷的有點讓人難受了。

“終於……”她說。

陳金水忽然發現不對。阿莫進來的時候穿著單衣牛仔褲。但此時她身上穿著的就和那照片裏的女人一樣,一件湖藍色的旗袍,繡著慘白的梅花。

她慢慢的轉過頭,淒切地笑著。但是她的身體還是趴伏在箱子邊,一雙手在裏面翻找著什麽。

陳金水下意識的後退一步,手按在九爪鉤上。

“回來了……”

阿莫,不,是那東西,幽幽地說完,整個人突然往下一塌,爛成了一灘肉水,濺了一地。

陳金水沒反應過來,屍變他見過,大白天屍變還真沒見過。更何況這在半分鐘之前還是個能說話的大活人,突然就屍變了。

他能走到這一步也不是混過來的。他本來打算在那顆腦袋轉一百八十度之後直接對著臉一爪,但這個東西就這麽,突然沒了。他有點懵,下意識罵了句,“他娘的怎麽回事?”

然而沒有人理會他,陳金水這才意識到垚岳從說完那句話之後就再也沒開過口。那種脊梁骨一寸一寸上爬的寒意漸漸抓住了他的心臟,餘光能看到垚岳還站在他邊上。

不過這些詭異在他看來也不那麽重要,東西先拿到手再說。深呼吸,他猛地擡手,九爪鉤直朝著垚岳面門抓去。

血和腦漿濺了他一臉。

陳金水有一瞬間呆了一下,但眼中立刻恢覆了兇光。

半個腦袋卡著鐵鉤的垚岳脖子裏發出哢哢哢哢的響聲,身上突然長出黑色的毛,喉嚨裏一大團一大團的黑色毛發吐在地上,轉眼堆起半人多高。

陳金水把九爪鉤往後一扯,一大團頭發掉在了地上,垚岳身體裏還在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陳金水低頭一看,那團頭發裏阿莫的臉正在沖他微笑,緩緩吐出一根舌頭,舌頭上是一張很小的血紅色的人臉,雙眼緊閉。

那是他自己的臉。

陳金水腦子裏轟的一聲,他雙眼充血,大吼一聲,又是一爪搗爛了那顆人頭。

——————你的視角——————

我踩著滿地的血跑出來,提著那只箱子站在長沙淩晨路燈昏黃的路口,全身都在發抖。

死了,全死了。我說不出自己是恐懼還是興奮,腦子裏只有這麽幾個字。

那串讓所有人發瘋的六角鈴鐺被我踩碎了,已經不知道被丟在了什麽地方。

我走在馬路中間,卻感覺到兩側深淵凝視著自己,無數的手把我往下拉。

我晃了晃頭,想擺脫那種難受的窒息的悲觀,但沒有用。

這是短期激素分泌導致病理性的崩潰,撐過去就好了,我的一部分大腦在這麽說。可另一部分卻讓我聽見了拉著我的那些手屬於誰。

所有我愛著的人,和因我而死的人。

情緒的洪流中,我所有的堅定一下子全部動搖了。我開始深刻的懷疑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全錯了,我不應該反抗,不應該費這麽大的力氣無謂掙紮。

我哆哆嗦嗦的打開手機,點了三次才把電話撥出去。

——————吳邪視角——————

我被電話鈴聲吵醒,第一眼先看了看我三叔跑沒跑。

今天這老小子差點在我眼皮子底下溜了,好在二叔來得及時,給他提溜回來了。我問他西沙事件的真相,死纏爛打之下一直講到了晚上十點多才勉強算是講清楚。

阿莫消失後我打了十幾個電話,忽然就懷疑起來,質問我三叔,他卻打死也不承認這事情和他有關系。

我本來有點惱火,甚至考慮了一下不接。但這個點打過來肯定不會是無聊,一定有要緊的事。

再騙我一次老子就把她賣了,我一邊想一邊接了電話。

“救命……”

她的聲音非常輕,我一開始根本沒聽清,就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剛剛睡醒的原因,我的聲音有點啞。但很快我就覺得不太對,急忙清了清嗓子又叫了兩聲。

“救……”電話裏傳來雜音和重物落地的聲音,我一下翻了起來,“丫頭!你在哪?”

我三叔被吵醒,看到我的臉色就明白發生了什麽,讓我打開免提。

接著聽筒裏開始出現斷斷續續壓抑不住的奇怪的聲音。我反應了一下,意識到她哭了。

我真的第一次聽到有人哭的這麽痛苦,似乎整個人要碎掉一樣。

我回不了家了,我什麽也沒有了,阿莫一邊哭一邊說他們都死了,我也要死了,我要死了,我好難受啊。

阿莫哭的直打嗝,連話也說不清了,我手足無措的捧著手機都不知道自己在安慰什麽。茫然之中還有一種我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惱怒。

“她可能不是在和你說話,”三叔說,“但是你一定要一直和她說話,千萬不能讓她給掛電話。我現在聯系潘子。”

我這才意識到這件事情可能已經完全超出“安慰”的範圍了。

逐漸的,哭聲似乎低了下去,我的肝都燒疼了,終於有機會問道:“你受傷了嗎?你在哪?”

她又不說話了,我暗罵一聲,穿上拖鞋打開電腦想直接訂票去長沙。

“丫頭你別掛,我馬上就到……”

“……我好像把他們殺了。”

我反應了一會兒,嘴上有點磕巴了。

“繼續和她說話。”三叔說。

我曾經聽說過,人第一次殺人之後由於視覺沖擊、心理壓力和原有三觀的崩塌會反映在生理上,導致胃痙攣、呼吸困難和甚至精神崩潰的後果。

阿莫會殺人嗎?我和她的交集其實就是在西沙和雲頂天宮。第一次她坑了我,但是其實也沒有對我造成傷害,第二次在雲頂天宮雖然也算是瞞了我們一路。但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和我們也沒什麽關系。

最重要的是,我認為她是善良的。

有多少人能在和你同時墜崖的時候墊住你的後腦呢?

憑良心說,阿寧長得更漂亮,但是有好感和有好感是不一樣的,我說不出來但自己分得清楚。

大學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人追過我,我知道自己喜歡什麽類型。

然而在遇到一個特別的人的時候,所有的形容就會變成我喜歡那個人的那種類型。

——————你的視角——————

我身上種蠱的傷口又被自己撕裂了,據說吳家人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和一個消防栓死磕。

我在他們準備的房間裏躺了大概四五天,手機一直沒有掛,很快就沒電了。

說來也是神奇,吳小狗居然真的逼逼叨叨了那麽久,而且我混沌的大腦對這件事居然真的有印象。

過了一個星期,我從床上爬起來洗了個澡,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

我搖起鈴鐺之後是看著陳金水殺死垚岳才下樓的,樓下很多人,我就這麽搖晃著青銅鈴鐺,看他們陷入幻覺,然後才離開。

時間過於長,而且本來情緒也非常不正常,沒想到最後竟然造成了那樣的後果。

我現在所在的這個盤口主事人叫啞姐,年紀二三十,氣質很好,長的也挺漂亮。這幾天吃的都是她送到房間裏,也從沒說過什麽多餘的話,任憑我挺屍了這麽多天。

我換了一身啞姐準備的襯衣長褲,把頭發擦幹,就聽到門被敲響了。

“莫姑娘,”啞姐沒有開門,直接在外面道,“三爺來看你,穿戴好下來見見三爺吧。”

她的語氣很溫和,沒有命令也沒有冷淡。但我還是立刻頭疼起來。

吳三省來幹什麽我當然知道,雖然這事情某種程度上算是他坑我的,但鬧出這麽大的事情讓人給我擦屁股,還能善了嗎?

可他是吳邪的三叔啊。

我把頭發吹了半幹,武器全部裝在了身上——發生了這麽多事我實在有點神經質了,才下了樓。

啞姐和吳三省都在,還有兩個人,我定睛一看,竟然是胳膊上還綁著繃帶的潘子和包著頭的郎風。

吳邪沒來,我第一時間發現,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落。

我打了個招呼,“三爺。”

吳三省看看我,我一時沒有讀懂他眼神裏的意思。抽完最後一口,他把煙掐了,對啞姐道:“你去忙吧,我們就談一會兒。”

啞姐走後吳三省示意我坐下,又遞給我一瓶水,“事情我都知道了,委屈你了。”

我看著那瓶水,對於客套話有點煩躁,但還是忍住了勉強笑笑,“沒有,如果沒有你們,我現在也不會安然無恙。”

“你理解就好,”吳三省也笑笑,“潘子當時被纏住了,傷的不輕。郎風是你被帶進總舵之後跑來找潘子的,我們才好為你斷後。”

我看著他們,實在是沒力氣,但還是逼著自己站起來鞠躬,道:“多謝二位。”

郎風傷的可能比潘子還重。他在陳家混不下去了,叫人去救我其實是為了給吳家的投名狀。但到底是招惹過我的人,還是要當面來找臺階下。

重新坐下之後,吳三省沈吟了一會兒,“不繞彎子了,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是留在長沙,還是去杭州?”

我楞了一下,以為他要給我什麽盤口,結果他繼續道:“我大侄子這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著急忙慌把我趕過來看你。我看,他小子對你動真心了。”

吳邪?

驚喜來的太突然,我沒有任何表情可以處理。吳三省這是個什麽態度?支持還是不支持?

呆了一會兒之後,我木木地說:“三爺,您幫我查我的家人,別的事兒我都可以聽您的。”

吳三省面無表情的看著我,過了幾秒鐘忽然笑了,“你別緊張。談戀愛又他媽的不是倒鬥,還前走三後走四的。我之前也是不知道你們之間的感情,聽信了一些傳言才做了這樣的事情。”

我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心說你妹呀,這簡直就像開家長會被班主任留在了班上,被各種家長指指點點完了班主任說不好意思忘記告訴你們她其實沒犯錯就是留下幫忙。

“年輕人要勇敢點,”吳三省擲地有聲,“年輕的時候一定要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才不枉此生。再說了,吳邪多大人了,他談戀愛我哪兒管的著。”

我:“……嗯。”我這不是怕再轟轟烈烈下去,我此生就只有年輕的時候了嗎。

我悄悄擡頭看了一眼正在興致盎然的敘說戀愛觀的三爺,又看了看單身的潘子和郎風,他們顯然也有點懵。

吳三省是打算把這一頁徹底揭過了,這對我是好事。但是吳邪的事情,我現在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您……”我小心翼翼的問,“不覺得我有點問題嗎?”見鬼,這是什麽問法啊,巴不得別人覺得自己有問題嗎?

吳三省笑了一聲,“如果你是道上傳的那種人,剛剛我讓啞姐走的時候你就不會放她走。她是在座唯一你真正能控制住的人。”

“那天晚上……”他頓了頓,“你用了什麽方法我已經知道了。你不用有什麽壓力,那些人手上都有人命債,沒一個冤枉的。”

我雖然害怕,但老實說真的沒後悔。早在對陳皮阿四下手的時候我就學會了一個道理,有時候要學會放過自己。

我有點無辜的說:“啞姐是你女人,不敢動。”

三個男人的表情都僵了一下,隨即潘子和郎風都裝作沒聽到轉頭看向別的地方,吳三省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咳,你……”

啊?我打量了一圈,我判斷失誤?沒人知道嗎?不會被滅口吧?

吳三省就擺了擺手讓郎風和潘子先出去等他,然後轉頭對我說:“我還想和你談談另一件事。”

“如果你們在一起,我希望能讓吳邪回歸到正常的生活裏去,”吳三省緩緩地說,“我在做的事,我希望他不會再參與。”

我沈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說出了真心話,“三爺,恕我直言,你們吳家的男人,似乎不是女人能栓得住的啊。而且你們長輩恐怕不僅管不了他談戀愛,很多別的事也管不了,否則現在掌握盤口的也不會是三爺您啊。”

吳三省被我噎了一下,又掏出煙來,語氣有些責備,“黃毛丫頭,我這麽做也是為你好。”

“我知道哎,”我苦笑,“但我對自己這蒲柳之姿是真的沒什麽信心。”我可不敢再答應他什麽了,無論如何也要推脫掉。

吳三省瞪著我,又扔出一記炸彈,“你是張起靈的人,如果你退出,他是會松動的。”

他怎麽知道我和小哥的事情?他是在詐我還是……我又感覺到一股疲憊,隨即是爆炸性的憤怒,繼而飛快地冷靜。

我瞇起眼睛回憶了一下自己的筆記,然後裝模作樣嘆了口氣,看著他的眼睛,“三爺,就都按您的計劃辦吧。我會盡量的。”

我加重了“您的計劃”幾個字。雖然我不知道他具體到底是要幹什麽,但是這整件事情吳家的推手就是他吳三省,吳邪既然是培養出來的下一輩,那他不可能什麽手腳都沒做。

他的表情一瞬間出現了從未見過的集中,甚至可以說出現了殺氣。但是兩秒之後吳三省又恢覆了平靜,點上了一根煙抽起來。

沈默持續了一根煙的時間,吳三省站起來擺擺手,“盡早去杭州,不然那傻小子要自己憋不住跑過來了。”

我松了一大口氣,知道這一關算是暫時過了,一邊說著“三爺慢走”,一邊意識到嘴角一股子笑意往上沖。

似乎情緒還是走在了我這個人的前頭,已經打了個飛的在西湖邊上落地了。

我擡頭的時候看見二樓啞姐正站在窗臺上,目送著吳三省的背影。

吳家的男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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